其月。

有始無終

子贡仍会在长夏的末尾看见颜回的眼睛,它们像两颗琉璃珠嵌在颜回薄薄的眼皮下,然后被自己的嫉妒硬生生剖出,连同着一颗早就看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心脏。他记得夫子对颜回数不清的赞誉,记得暮春三月清澈见底的小溪,记得自己出于恶趣味泼向颜回的水滴,记得颜回羸弱的身子骨经不起一丁点风风雨雨,不久后生了一场重病。子贡还记得有星星点点的愧疚爬上自己的神经,记得它们像藤蔓绕在身旁寸寸收紧,捆得他在每一个夜间喘不过气。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出于什么心理推开颜回的屋门,清了清嗓子说自己只是被夫子嘱咐来送一碗药汤,殊不知他的一言一行都僵硬到刻意。未关紧的木窗流进几缕带着寒意的风,它将床帘和烛火都吹得摇曳,子贡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颜回单薄的身体,想着一副病容不知是在博取谁的同情心。夫子?子路师兄?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自己。直到后来思念载了满船在记忆中沉沉浮浮,与屋檐下相望两无言的脉脉难语一同写在竹简上付之一炬,就在冬日自己为颜回点燃的那盘暖身的火炭里。子贡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都看不见,什么都记不清,只有颜回鬓角的白发在自己眼前晃得鲜明,像三月河堤旁纷纷扬扬的柳絮。然而那时晨光微熹,颜回站在一边折下一枝翠绿的柳,察觉到自己不怀好意的视线后回眸,猛地闯入他荒唐无言的春秋大梦。


他做不醒的梦。

评论(3)

热度(28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